林叶摇摇头，飞快地扫干净了院子里的落叶。
“厨房和浴室暂时没问题，房顶前几天刚补过，灯里还在闷头写小黄文……似乎没事儿干了？”他瞥了眼裹着厚厚绷带的左手，目光转向奥莉薇的房间，“……不能让她剩下的两个月就这么荒废掉。”
正太房东想了想，回屋里换上了外出用的大衣，随即敲响了妹妹的屋门。
“哥哥？”
还没等林叶放下手，防盗门就被一把拽开，露出了后面一脸期待的奥莉薇。托精灵使身份的福，少女倒是不需要担心衣服的问题，毕竟还有“物质同率化”这种极为便捷的能力在。
比如说她现在就穿着那套纯黑色调的紧身战斗服，怀里还抱着十年前的小兔子玩偶。
“这么好的天气，呆在屋里岂不是浪费生命？”
林叶朝外面努了努嘴，道：“换身衣服，哥哥带你出去转一圈。”
“哦！”
奥莉薇欢呼一声，紧身衣在千分之一秒分解成了粒子流，接着又在千分之一秒内重塑为牛仔裤和黑色的卫衣——她似乎十分偏爱黑色，这点倒是和十年前的妹妹一模一样。
然而两个妹妹之间其实仍有很多截然不同之处。
“你对物质同率化的掌控力变高了？”林叶摸了摸衣服的面料，发现摸起来竟然毛绒绒的，完全没有粗糙感，“我记得，你以前总是把衣服做得很难看来着。”
“嘿嘿~”奥莉薇得意地扬起下巴，结果立刻就看不见一米四的林叶了，于是不得不又低下头来，“因为我和精灵的共鸣率已经超过180%了呢！”
“这么高？！”林叶大吃一惊，难以置信地仰起脖子打量银发少女，“这不是已经有将军的水平了吗！”
第十九章 共同的回忆（4）
二人离开公寓，接着穿过通道门，搭上了通外郊区的蒸汽公交车。此时正是大部分人的工作时间，车厢内乘客寥寥无几，仅有的一些人也都是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的普通人。
看到银发的少女之后，他们忙不迭地退到了车厢后面，瞬间空出了前排的座位。对这些人来说，女性就象征着尊贵，有颜色的头发更是代表着特权，是绝对不能触怒的存在。
不过他们心里怎么想的，林叶其实一清二楚。
“大概是把我当成被包养的情夫了吧。”正太房东微微摇头，索性不再理会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眼神，转而望向奥莉薇。
银发少女紧紧地抱着林叶的胳膊，好奇地看向车窗外。可林叶借着玻璃的倒影，却没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任何名为“好奇”的情绪。
除了冷漠，便是冷漠。
如果不是胳膊上还能感受到少女的心跳，他都不会觉得面前的是活人……甚至根本连人都不是。
“又一个和十年前妹妹不同的地方。”林叶在心里默默地说着，面上扯了扯对方的衣角，“晚上想吃什么？”
“饺子！”
奥莉薇立刻恢复了活力，双眼中洋溢着满满的期待。
“哥哥包的饺子，要三鲜馅的！”
“过年时再吃，饺子可不是日常能吃到的东西。”林叶冲着少女的额头轻轻一弹，“除了饺子呢？”
“那就……”奥莉薇眼中闪过一丝茫然，接着轻声道，“给我做一份蛋炒饭吧？”
“……好。”
林叶拍了拍少女冰凉的小手，久久不再言语。
十年之前，“妹妹”就死在了大年三十的前一晚。她一直期待着林叶包的三鲜饺子，在她想来，“饺子”这种食物应该是世上最好吃的食物，否则为什么只能在新旧交替的那一晚才能吃到呢？
但她没吃到，至死都没能。
那一晚，她带着对饺子的期待，像是小孩子那样抓着汤勺，挖出了一大勺蛋炒饭。她是如此用力地想要递到嘴边，可胳膊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。
林叶还记得，当时妹妹说的最后一句话，只是“哥哥，我好像有点困了”。
然后……
就这么静静地在餐桌之前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。
蒸汽公交车驶上中央区的省际大道，慢慢地路过第一区，最后穿出了城墙旁的机动车专用门。远山沉沉如墨，连绵起伏的峦影重重叠叠，一直延伸到了视线尽头。
群山之间的平地上尽是田野，虽时值寒冬，但偶尔仍能看到耕牛甩着尾巴悠闲的路过。孩童们穿着厚厚的衣衫，追着土狗撒了欢的乱跑。男孩和女孩的笑声与犬吠交织在一起，远远地传进了车内。
不过是一墙之隔，却宛如两个世界。
当车缓缓停在终点时，二人便也一起走了下去。面前只有一个公交站牌，再向前便是蜿蜒的石板山道，径直通向远处的山顶。
“呼，看招！”奥莉薇朝手心哈了口气，恶作剧似地**了林叶的脖颈里。
“嘶——你是小孩子吗！”
“奥莉薇只有八岁，的确是小孩子呀？”银发少女抬头环顾四周，疑惑地道，“哥哥，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？”
“……”
林叶没回话，仅是牵着她走上山道。临到山腰时，二人突然向旁一拐，走上了荒僻的黄土小道。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他突然顿住脚步，吸引过还在四处张望的奥莉薇的注意力。少女好奇地看过去，发现那只是三个平平无奇的土堆而已。
大的土堆还显得很新，稍小一些的和只有脸盆大的则都已长满了青苔和荒草。它们没有任何可供辨识的标志物，但他却还是蹲下身子，慢慢地拔起了上面的杂草。
“姐姐曾说过，人是没有灵魂的，死了就是死了。”
林叶突然出声，罕见地带着哀伤。
“但是啊，人还有回忆。所以就算是哪天忽地消失了，不见了，也总会有些什么留下来，而不是随着时间一同变成泥土。”
他拍了拍稍小的土堆，里面埋葬的正是那仅仅两个月的兄妹记忆。
“奥莉薇，我的妹妹在这里，就在这黄土下面。那是独一无二的，世上仅有一份的回忆。”
“……哥哥？”银发少女紧张地绞着手指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，“可奥莉薇还在这儿啊？”
“‘已经走了的，就让她走吧’。”林叶起身，回忆着姐姐的话语，“你和她虽然有着相同的记忆，但无论是性格还是习惯，都是有别于我妹妹的其他人。”
他微微一笑，轻声道：“可谁说过，妹妹只能有一个呢？”
“所以奥莉薇，接下来的时间，都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……独一无二的回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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